□冯敏
提到红叶,总能想到香山红叶,那是因为小时候课本里杨朔的那篇散文《香山红叶》:“早听说香山红叶是北京最浓最浓的秋色,能去看看,自然乐意……”所以从小在心里就认为看红叶,肯定是要去香山的。
后来由于工作的关系,才关注到家乡的柏尖山,据说红叶也挺有名,于是就去了很多次。
这柏尖山的红叶,多为黄栌,少有枫叶。叶子红不红,和去的时间、天气如何,都有很大关系。如果在霜降前后,恰又下了几场缠绵的秋雨,雨后天气又好,那么你去柏尖山看到的红叶就很震撼了。如果天公不作美,去的时间又不对,则难免会生出一点失望的感觉,或者觉得是自己来得早了,还没有到叶子红的时候,于是就在心里想象出一番红叶满山的景象,为下次再来留个念想。
柏尖山位于林州境内,以隆虑为主峰。由太行山发脉至原康镇西,一峰锐起,特出群峰之上者,曰柏尖山也。
柏尖山的红叶以前出不出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山上有座庙挺出名的。清咸丰四年《重修柏尖山山寺碑记》:“柏尖山,太行之山也,在惠厅泉西南,层峦耸萃,上出重霄叠嶂,浮云下压,诸岭四周空阔,峭若呈瓶,遥指数于苍烟白云之外……”柏尖山的地势是很险要的,而在峰顶峭壁中又镶嵌着一座古刹,那就更加不同凡响。
古刹名曰柏尖山寺,据说是三仙圣母的祖庙。1992年,北京大学教授陈传康考察柏尖山后题词“神州初庙,太行奇境”。“神州初庙”这个称呼我早就听说过,但一直疑惑陈传康老先生为什么说是“神州初庙”呢?嘉庆三年那块石碑为我解除了疑惑:“自包羲氏王天下即建此庙……”包羲就是伏羲,古代传说中的华夏民族人文始祖。他统一了华夏各个部落,定都在陈地(今河南淮阳),封禅泰山。伏羲寻求生存与发展的历史象征,创立了伏羲八卦等,对中华民族的文明进步和发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这个时期属于新石器的早中期时代,距今6000年至8000年。这样说来,称柏尖山寺为“神州初庙”,就不为过了。
秋风渐起,黄叶始飞时节,我携女儿,约三五好友在周末重游柏尖山。
从林州市区到原康镇康庄大道,一路飞奔。原来一直担心路不好走,因为印象里要在几个村子里绕来绕去才能拐到上山路。没想过了镇里新修的红叶广场,远远就看到前面山体上大大的“柏尖山”三字,右转直行,过了皇后镇民俗度假村,就上了通往山顶的环山公路。山路蜿蜒,路面平整,外侧还加装了防撞护栏,比起前些年,无论舒适性还是安全性都大大提高。两侧山势雄伟,树木葱茏,一丛丛、一片片的黄栌已透出了红色,像在黛青色的山峦和墨绿色的树林里孕育着的一团团火焰,只待时机一到便要喷薄而出。
一路蜿蜒而上,红叶如霞、远山如黛。快到山顶时,远远地望见峰顶的柏尖山寺像一座古堡,在斜阳的映衬下庄严、巍峨,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到达山顶,豁然开朗,一览众山小矣。除柏尖山主峰一枝独秀,柏尖山寺巍然其上外,环顾四周,视野开阔;峰峦叠嶂,白云苍烟;空谷斜阳,红叶如霞。弃车徒步,沿西侧公路而行,路旁不时有一大簇一大簇的黄栌,随着视角的变化,发出由青转红或暗红的颜色。粉的、白的、黄的山菊花,一丛丛、一片片,在冷冽的秋风里怒放着、摇曳着……
大家走进预订好就餐的客栈,临窗品茗。窗外群山起伏,恍然有置身蓬莱阁之感。怪不得有旅游界前辈曾题诗云“柏尖峰顶庙堂高,远望群山如海涛。殿阁如在九天上,胜似齐鲁蓬莱岛”了。客栈尚在柏尖山寺所处山峰的脚下,我的心思则已在那远看如临九霄之上的柏尖山寺。见夕阳犹在,晚霞正红,便与家人到峰顶寺里一游。
自戏楼和游客中心后面,沿着修葺一新的青石护栏拾级而上,视野逐渐开阔,景色又是一番不同。路两侧红叶绚烂,前方柏尖山寺高耸入云。不时回头,远山、近树,络绎的游人、若有若无的钟声;北侧山顶的建筑,下面的南天门、中天门、朝天门及自下而上的其他建筑,星罗棋布,一目了然。在群峰之中,独留着一种不一般的模样。
愈往上走,台阶逐渐变陡变窄,可见山顶留给建筑寺庙的面积也越来越小。因此,清康熙二十四年寺庙重修时,山民从山根寺址用青石垒砌了100多米高的护崖墙壁,才在山顶形成了足以建造庙宇的空间。尽管这样,穿过宽一米多、高不足两米、长四五米的入口,进入大殿所在的第一重院落,还是会让人感叹这大概是最小的寺庙了。小则小矣,但也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沿石阶再往上,路径循环往复,窄处仅可侧身而过。曲曲折折、拥拥挤挤、见缝插针,竟然修下了上下三层院落及数座庙宇。
天色渐渐变暗,山上游人渐稀,顿时显得空空寂寂。乱云飞渡的苍穹,映衬着崖壁上在秋日寒风里猎猎作响的七色彩旗,让我疑惑这是到了西藏,到了布达拉宫,到了一个远离尘世喧嚣的地方。
沿石阶下山,四处的群山渐渐起了青色的烟岚。哦,那是从散落在群山之中的千家万户袅袅升起的炊烟汇聚成的人间烟火啊!
太行山,纵跨四省市,绵延八百里。北起北京的西山,而香山正是西山的余脉。1956年,散文家杨朔先生在北京的香山摘到了一片可贵的红叶,藏到了心里。假若他今日来到这太行山南端的柏尖山,又能收获一枚什么样的红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