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邺风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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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麦子

□刘章石

我爱村边的小桥,以其无言贯通南北;我爱天边的白云,以其无羁信游河汉。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更爱故乡的小麦,以其坚韧殒身不恤,维系着人类的生存和发展。

据权威考证,小麦的种植肇始于西亚的新月沃地,以其“救命神禾”的美誉迅速繁衍至北纬17°至50°的广大地区,成为世界上分布最广、种植面积最大的禾本植物。在我国,从北国边陲到南国粮仓,从山东半岛到青海、新疆,在纵横21个省约7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小麦不择地势、不弃贫瘠、不惧寒暑,一抔土一滴水,便生根发芽,郁郁葱葱。当数九寒天、千里冰封之时,聪明的燕雀早已销声匿迹,那些冠之花中魁的名媛国色也已委顿凋谢,只有坚韧的麦苗傲霜斗雪,像希腊神话中的安泰依偎着大地母亲,聚集能量,为单调乏味的世界着意挥洒斑斑新绿。当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之时,小麦以其万顷碧波、蒸腾勃发的青春气息,在垂天白云、袅袅炊烟的骈阗中扮美城乡,昭示昂扬向上的力量。

伴着燕子的婉转呢喃和布谷鸟的悦耳歌唱,麦秆拔节了,麦头抽穗了,麦穗金黄了。守望麦田,面对一个生命的轮回,一个即将举行反哺养育的盛典,我的心被深深震撼,分明耳闻目睹小麦与撩人的热风共舞,波浪翻滚,回馈天时的抚慰;小麦与厚重的大地私语,舐犊情深,报答一生的养育;小麦与田间地头的农人共把盏,酬谢殷殷的呵护,共享丰收的幸福。

上溯久远的古代,粟麦收获之前,人们要用最隆重的仪式感恩上苍的赋予。世代血脉赓续的农民以颗粒归仓的虔诚,头顶五月流火,匍匐在大地上,用双手、用镰刀收获着活色生香的麦子,那结满老茧的大手和额头的汗珠濡染着沁人心脾的麦香。当打谷场堆满蘑菇云般的麦秸垛,颗粒饱满、红白炫亮的麦子已安然入住国库家仓。

小麦,上帝赐给天下黎民的“救命神禾”,对以食为天的人类来说,食之可以“实人肤体,厚肠胃,强气力”,将之深加工,可以广泛应用于饲料、医药、造纸、铸造等诸多领域。中国举世闻名的纺织业有她绽放的异彩,中国制造业的交响曲有她注入的音符。小麦质朴,像无私的乳牛,“将血一滴一滴地滴过去,以饲别人”。小麦无言,像无我的墨家,摩顶放踵,践行兼爱。小麦其德可谓至厚,其功可谓至伟。

翻开卷帙浩繁的诗书绘画,关于小麦的话题俯拾皆是,从唐代白居易的《观刈麦》到宋代陆游的《遣兴》,从法国米勒的名画《拾穗者》到莱尔米特的《圣佩尔山的割麦人》,他们用或晓畅明快、或悲天悯人的神来之笔,描绘出了农民收麦劳动的生动画卷,讴歌了农民的勤劳、坚韧和对未来幸福的憧憬,成为文学画廊的名作神品。在西方人眼里,小麦是与体面和劳动联系在一起的,世界上最光荣的事是劳动,世界上最体面的人是劳动者。人民教育家陶行知说:“因为爱人类,所以爱人类中最多数而最不幸之中华民族;因为爱中华民族,所以爱中华民族中最多数而最不幸之农人。”

随着飘飞的思绪,我忽然想到在河南伏牛山南麓有一座以小麦命名的山,叫麦子山。每年农历三月三,人们游山拜山,络绎不绝。麦子山十景八奇,像雄关、像宝鼎,我说她更像农民,质朴伟岸。因为有她的坚守,江山社稷风雨不动安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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