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明庆

菜地里那几畦南瓜是春天里挑水种下的。整个夏天，那苍劲的南瓜藤秧像高产的少妇，没少“生子”，让我们全家吃足了这种纯天然有机蔬菜。

伏天到了，是种萝卜、白菜的季节。在我们老家，流传着“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里头种白菜”的谚语，也就是说在伏天里的不同时段种植的蔬菜品种不同。农家人对农事的把握就是这样准确。

种植萝卜、白菜，就需要把南瓜藤秧拔除，腾出地块。说实话，我有点不舍得拔除它们，尽管到了季节，但你看那南瓜藤秧依旧充满活力，叶子稠密而厚实，说不定还能带来“老来得子”的惊喜。每次我摘下几个大南瓜抱在怀里，总有一种抱着大胖小子的感觉，心里美滋滋的。特别是它那或干面或甜面瓜肉，不管是蒸着吃、煮着吃还是炒着吃，总是让人百吃不厌。92岁的父亲牙口不好，不能吃硬的东西，对南瓜最喜欢不过了。他一边吃着煮南瓜一边说：“这南瓜真是好东西，既能当菜吃又能当主食吃，不塞牙、不硌牙，真是老年人的宝贝！”我小时候常听父亲说，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们村在西沟利用那股像筷子一样的泉水，在沟底和沟两岸没少种植南瓜，南瓜在那个困难时期成了村民度日的好食材。因此，父亲常说，到啥时候也不能忘记南瓜的功劳。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眼看着头伏快要结束了，再也不能往后拖了，再拖种植萝卜的时节就要耽误。那天中午，在朋友家喝了几杯白酒，我顿时豪情满怀，放弃午休时间，扛起铁锄、耙子，拿着镰刀、红萝卜种子走向菜地。伏天里，闷热、潮湿氤氲着田野，我还没有开始干活，身上已大汗淋漓，浑身像被水浇过似的。尽管如此，那几杯酒还是鼓动着我弯腰挥镰，“杀”向了南瓜藤秧。镰刀所到之处，南瓜藤秧应声断裂。一会儿工夫，几畦南瓜藤秧便被“杀”了个精光。清理南瓜藤秧时，我发现被镰刀砍伤的断裂面淌着一滴滴水珠。水珠晶莹剔透，像一串串珍珠。这水珠是它的眼泪还是它的血液？

看到此景，我有点伤感。南瓜藤秧在生长的季节里努力释放自己的能量，把果实奉献给人们，而自己的生命却以这种方式走到终点，不能像其他植物一样自然老去，寿终正寝。

掘土、打垄、下种、覆土，一系列程序过后，红萝卜算是播种完毕。随后，我又陆续种了白萝卜和白菜，伏天种菜的任务完成了。自此，我几乎天天到地头看菜籽出苗的情况。终于在几天后的日子里，它们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先后赶着趟儿出苗了。菜地里渐渐出现了淡淡的绿色苗行，这绿色随着日子的行进不断加深加宽，我心里很是欢喜。回头看看扔掉的南瓜藤秧，颜色由浅黄变成深黄，而后渐渐枯死，原来肥硕宽厚的叶子开始腐烂。

南瓜藤秧退出季节的舞台，是为了腾出更广阔的天地，让下一个季节更加繁华。想必再有几个月的光景，菜地里将演绎出萝卜、白菜繁盛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