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宁

疫情三年，人们对待生活的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学会了活在当下，珍惜所有，更加重视与亲人团聚的日子。中秋节还未到，买月饼、送月饼便已拉开序幕，人们借助小小的月饼寄托相思，表达祝愿。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物流便捷，南北各派月饼在超市里争相斗艳，品种繁多，加之随处可见的蛋糕店新鲜出品，花样翻新，月饼已经不限于应节食品了。抚今追昔，我不禁回想起吃月饼的经历。

姥姥说，儿时的我绝对是个挑嘴的孩子，月饼、饼干之类的好东西居然塞不进我的嘴巴里。这实在是冤枉，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糕点之类用料简陋、制作粗糙不说，单是被当做礼物辗转赠送，或是当做珍品长久保存，等到肯拿出来给小孩子吃的时候，往往已过了保质期，口感不佳，实在不如甘甜的红薯好吃。那时的月饼品种少，除了五仁，就是白糖、枣泥。枣泥的馅料总带着些苦味，白糖的又单调了些，五仁里的青红丝口感也不好。所以，我对月饼的印象并不好。

偶尔饿极了，我也会吃一块月饼充饥，但吃相相当难看。我会先把外皮啃掉，然后专挑里边的冰糖、花生仁、核桃仁吃。啃完挖完，月饼也就糟蹋得不成样子，自然不会再大快朵颐，更无“对空赏月，把酒啖饼”的风雅。

不过，我对月饼还是有些向往的。“中秋鲜果列晶盘，饼样圆分桂魄寒。聚食合家门不出，要同明月作团乐。”吃月饼是要有鲜果相佐，桂花酒相陪，还要有明月诗情才有滋味。这种失落和向往与烟雨江南一直存在于我的梦想。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翛然是玉京。”既然诗中有这样优美的情境，一定是我还没体会到中秋赏月的妙处。在犹疑恍惚中，接触了广式月饼，令我大为欣喜。与京式月饼的硬脆不同，广式月饼表皮松软，馅料香甜软糯，口感细腻。最有特色的是蛋黄莲蓉，莲蓉的滑柔甜腻与蛋黄的咸香干粉相得益彰。各式水果馅料素馨清润，别有风味，终于令我领受了“月饼饱装桃肉馅，雪糕甜砌蔗糖霜”的情致。唯五仁月饼中加入了猪肉，咸甜杂糅，不符合我的口感。

后来到上海，吃到了独具特色的鲜肉月饼，令我别有一番新鲜感。鲜肉月饼以现做卤肉为馅，重在新鲜出炉的那份滚烫，美味又新奇。南京路上两家卖鲜肉月饼的老店，窗口总是排着长长的队。后来，我又品尝了浙江的干菜月饼，鲜香的干菜加入辣椒提味，更接近日常小食。

之前物流不发达，返乡时，我常带一些糕点做礼物，包括月饼。近些年物流便利，超市里南北货品一应俱全，已无“特产”可言。家乡反而兴起了DIY月饼之风，甚至有些单位还会请人制作月饼作为中秋节礼物。我尝试着咬了口这种月饼，只觉清香素净，别有滋味，一番尝试下来，最爱的居然是我曾经最嫌弃的五仁月饼。用材真，用料足，已经占了先机，再加上工艺改进，更符合现代人追求自然健康的口味。看来诗中描述的美食确实是真的！普遍存在于广大北方的京式月饼毕竟是有其底气和缘由的。经历过一个青春那么长的时间，我们终于又找回了它初始的模样。

吃月饼的习俗本就来自宫廷，是悠闲生活的延伸，至于赏圆月、饮桂花酒，风雅诗意，更是精神生活的造境之举。传到平常百姓家，就成了亲友间互相馈赠，共度佳节的礼俗。节日礼俗往来向来要量力而行，丰俭由人。想必那年月做月饼的师傅也很为难，空有技艺，用料不足也是枉然。曾经勉为其难的应季食品，如今已经衍生出更加繁多的样式。除传统的京式、广式、苏式外，又有潮式，台式、滇式、港式、清真、冰皮进入寻常人家，口味有甜、咸之外，又加入咸甜、麻辣等，馅料从传统的五仁、豆沙、冰糖、芝麻到火腿、果蔬、海味、椰奶、茶叶等，据说还有以臭豆腐、老干妈入馅的。

如果姥姥在世，能亲见月饼市场今日盛景，一定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