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邺风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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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地上的父亲

□李新喜

父亲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民。在家乡的黄土地上,他像老黄牛一样辛勤耕耘,默默地书写着自己平凡的人生。

印象中,父亲终日不闲,不知疲倦,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我七岁在本村小学读书,每天清晨五时多起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父亲淌着汗水的脸。洒扫庭院,担水浇菜,给菜地施肥,这些繁重的劳动好像是父亲在黎明前永远做不完的“功课”。之后,父亲随便扒拉几口饭,就带领社员下地劳动了。

记得我十二三岁时,一个深秋的夜里,寒风瑟瑟,树叶枯落,一夜北风刮过,公路两边的树下落了一层厚厚的树叶。大约凌晨三四时,父亲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让我和他一起去搂树叶。在父亲看来,这是难得的积肥好机会。

我和父亲出了家门,四周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天上的繁星眨巴着眼睛,几里外钢厂的路灯闪着微弱清冷的光。父亲在前面用竹筢子把树叶搂成堆儿,我把树叶装到独轮车上的两个荆条篓子里。装满车后,父亲和我商量说:“你一个人把树叶送回家去,再来一趟敢不敢?”看着四周漆黑的夜,我立刻摇头说:“不敢。”父亲只好和我一起把树叶送回家中。当我们搂满第二车树叶时,天色已微亮。后来,父亲对我说:“人生一世,要勤快,还要有胆量。”

上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初期,流行着一句话“糠菜半年粮”。每年入冬时,早晚两餐是煮蔓菁红薯稀饭,稀饭又称“照脸水”,因为米粒少得能照出脸的影子来。家家户户还要腌制几大缸酸菜,名曰“酸好菜”,充饥度日。将红薯叶或白萝卜叶切碎,稍加些白萝卜丝,用开水泼一下,盛入大缸里,腌上两个月后,就成了冬春两季的主打菜。这菜味道酸,难以下咽,母亲就往菜里淋上几滴香油,以此刺激我们的食欲。在那菜多粮少的岁月里,“酸好菜”伴着我们度过了春荒。

虽然生活困难,但父亲孝敬奶奶却不含糊。百善孝为先,父亲孝敬奶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乡亲们都羡慕奶奶的晚年生活。为了改善奶奶的生活,父母单独让奶奶吃小锅饭,让她在自己住的屋里生煤火开小灶。全家省吃俭用,让奶奶吃小米白面。奶奶从60多岁到86岁病故,小锅饭吃了20多年。每日早晚,父亲到奶奶屋里说一会儿话,问候身体舒服不舒服。每次到集上赶会,父亲总要买点时令水果和油条、烧饼给奶奶吃。

1962年,28岁的父亲担任第四生产队队长。父亲恪尽职守,努力搞好农业生产,从事多种经营,辛辛苦苦为社员服务。父亲热情直爽,与社员打成一片,工作争先,公私分明。他带领社员比学赶帮,关键时刻总是身先士卒,经常连续几天几夜奔波在田间地头,收麦打场虎口夺食,秋收秋种抢时争速。父亲说:“五月不能误打场,秋天不能误犁地。”由于父亲领导有方,四队的粮食亩产量总是领先其他三个生产队。

上世纪70年代中期,上级要求我们生产队民主选举队长。一位较年轻的社员为了竞选队长,就去家家户户做工作、许诺言,组织上也大力推荐,希望他竞选成功。父亲对此坦然自若,说自己年龄大了,当队长时间久了,自己干不干无所谓,培养锻炼年轻人理所当然。然而选举结果出人意料,父亲高票当选,又一次赢得了社员的信任和拥护。

后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乡镇取代人民公社,生产队自动解散,直到这时,父亲担任生产队队长已经23年,是村里任期最长的生产队队长。父亲一生的黄金年华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全队50多户家庭、百余名社员。后来,父亲病重卧床,乡亲们纷纷前来探望。他们拉着父亲的手说:“你是大家最佩服的生产队队长!”

黄土地上的父亲,平凡得像一棵小草,散发着泥土的芬芳;黄土地上的父亲,普通得像一粒沙粒,固守着祖国宏伟大厦的根基。

黄土地上的父亲,有着朴实而高尚的品格,传承着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生生不息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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