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秋
春天来了。
虽然风还带着寒意,残雪依然笼着薄霜,但阳光是明显地明朗了,不时回旋的暖风里夹杂着泥土的芳香。走在旷野上,冷不丁会在枯黄的草丛里发现嫩绿的新芽,绿茵茵直逼你的双眸,让人联想到产房里那带着脐血的啼哭。
心会有莫名的骚动。把目光向高挺的白杨树上搜寻,向河岸的垂柳枝上搜寻,向远处的村落搜寻,向笔直的柏油马路上搜寻……数天上五颜六色的风筝。
有种想唱歌的冲动。幻觉里,山绿了、草长了、莺飞了。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儿时的故乡:布谷与耕犊和鸣,渠水共麦秀翻滚。霭霭村舍飘来诱人的饭香。
阡陌上的迎春藤按捺不住根枝上的蓬勃,一朵、两朵……稀稀拉拉地拉开了花的阵容。六瓣金黄的小花刺入眼帘,顿生无限暖意。
按捺不住的是村子里的萌动。月光下的灯屋里,趁着孩子睡眠的声音渐渐平息,年轻的夫妻在一遍一遍地议论着今年的春天该到哪里去讨生活:去年谁家的后生拿回来的工钱最多,是南下广州还是北上京城,今年的地里该种些什么……及至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年轻人看似漫不经心地互相串门子扯闲话,其实都各怀心事,在打听干活儿的门路和生活中的经验与教训,一旦心定下来,马不停蹄卷了行李就走,节过完了,谁不想在春天里播撒些什么呢?
倒是那些留守的老人和妇女,一大早起来,迎着料峭的寒风,拖着长长的光影,在渠水清亮的欢快流动声里,浇灌返青的麦苗,整理酥软的菜畦,在果园里整枝打杈、施肥播种,把一个早春舞动得生机盎然。
南山根儿的残雪粗看似乎一动不动,仔细观察发现,下面已经洇渗出涓涓细流。河里的水明显欢快了,淙淙地溅击着光滑溜圆的鹅卵石,发出绵延不绝的悦耳声响。这声音与溪水里鹅鸭的聒噪、树枝上鸟雀的婉转、山坡上牛羊的哞咩以及公路上喇叭的脆响,形成一种大地的合奏,与天空温暖湿润的气旋遥相呼应,绿了山川,醉了旷野,红艳了坡坡岭岭,活脱脱要把一个姹紫嫣红的春天扯拽到人世间。